#春日寻茶记#
文字:爱美丽
摄影:蟋蟀头
问你一个问题,请你凭直觉回答:普洱茶的“六大茶山”,都分布在普洱吗?
如果你回答“是”,那么恭喜你,回答错误。
不懂茶的人,极有可能望文生义地以为,普洱茶嘛,有名的茶山肯定是在普洱,要不怎么会叫普洱茶呢?
而事实上,不论古六大茶山,还是新六大茶山,除了景迈山属于普洱,其余都在西双版纳。
古六大茶山:
攸乐、革登、倚邦、莽枝、蛮砖、易武
新六大茶山:
南糯山、南峤、勐宋、巴达、布朗、景迈山
这张图便是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版图,可以很明显地看出,唯有景迈山在版图之外。不得不说,西双版纳实在是霸气!
有意思的是,古茶山全部分布在澜沧江以东,而新茶山全部分布在澜沧江以西。
风水,似乎轮流转。
所以,第二个问题来了:古茶山的茶树相比新茶山,树龄更老吗?
如果你第一个问题回答错误,就应该知道,这个问题一定也不是常规答案。
因为新古茶山的划分,并非根据茶树种植年代的先后,而是按茶山发现时间的先后。事实上,后发现的新茶山,种茶历史大多早于古茶山。比如,景迈山的古茶园,种茶史就已有2000多年。
对于“古六大茶山”的记载,最早出自清乾隆年间,进士檀萃在《滇海虞衡志》中写道:“普茶名重于天下,出普洱所属六茶山,一曰攸乐、二曰革登、三曰倚邦、四曰莽枝、五曰蛮砖、六曰曼撒,周八百里。”
其中的曼撒,因为同治、光绪年间的几场大火,元气大伤,被之后崛起的易武茶山取代。清朝后期,易武已成为六大古茶山之首。
到了民国,特别是在新中国成立后,澜沧江西岸发现大面积的古茶树,不仅树龄更老,面积也更广,这便有了“新六大茶山”之说。
老班章村,便位于“新六大茶山”之一的布朗茶山。
这一天的行程路线如下:勐海县–贺开茶山–老班章村–南糯茶山–景洪。
别看翻越一座座茶山,实际上整条路线的自驾车程并不长,仅133公里,如果只是自驾一程,不下车喝茶,仅需4小时不到。
即使你不喜喝茶,只爱自驾,这也是一条不错的自驾路线,沿途森林密布,山野气息浓郁;如果你爱喝茶,那更建议你去一趟,绝对不虚此行。
贺开古茶山
贺开茶山并非我们的目的地,但要去布朗茶山上的老班章村,就绕不过贺开茶山。
沿盘山公路,一路上行。山很高,云很低,很多时候,我们似乎与云并驾齐驱。
如果不是路边立着的这个介绍牌,我们也不知早已翻过帕沙茶山,来到海拔在1400~1800米之间的贺开古茶山。
贺开的古茶树,树龄在300~600年之间。和景迈山一样,古茶树与森林完全融合在一起,不分彼此。
事实上,这里所有茶山,古树都是如此生长。
只能说,优秀的古茶树,成长环境都大同小异。
贺开古茶山的核心区为曼迈村、曼弄老寨和曼弄新寨三个拉祜族村寨,就这三个村便坐拥7240亩古茶园。
我们顺路经过曼弄老寨,见一个名叫“福元昌”的茶厂开着门,便下车,想去讨口茶喝。
店里没人,但店里的布置与陈设却出乎意料的好。
环绕的落地玻璃窗,让人身在店里,又似在林中。
“有人吗?”我们在店里转了一圈,仍不见人,便吆喝了一下。
这才从楼上走下来两个男人,还不待我们说话,年轻人便主动招呼,“来喝杯茶吧!”
我们四人便在窗边的长茶桌旁落座。年轻男子开始手脚利落地烧水、洗杯。
见他泡茶用的仍然是盖碗,我们好奇,“为什么用盖碗来泡茶,而不是茶壶呢?”
“因为盖碗的口大,蓬松的普洱散茶放进去比较方便。”
说到普洱散茶,我也就这次普洱之行,才第一次喝普洱散茶,以前喝的都是普洱茶饼或者沱茶这些紧压茶,需要用茶刀撬开,撬得不好的话,茶叶便零零碎碎。但散茶不一样,没有压制的茶叶,完全保留了它的原生态,不仅每根条索都紧致完整,冲泡出来的味道也特别清新。
不过,普洱散茶因为间隙大,与空气接触充分,所以氧化速度快,不易存放,为了便于运输和存放,这才有了饼茶。而且,紧压可以使茶叶紧贴,与空气接触面减小,不会过度氧化,转化缓慢均衡,茶饼不仅耐存,而且越陈越香。
所以,一般只有在普洱茶产地,才可以喝到原汁原味的普洱散茶。一旦远离产地,大多数时候只能喝饼茶。
喝了几泡后,观察仔细的蟋蟀头,又有了新问题:“为什么出了茶汤后,茶盖不盖着,而是放到一边呢?”
“因为茶也需要休息,每出汤一次后,要让盖碗里的茶冷下来,再泡下一次,味道才好。否则,一泡接一泡,不让茶喘气,味道反而不好。”
“第4~6泡是一款茶最好喝的时候,泡5、6秒就可出汤,不要闷太久。”
不得不说,跟这位小哥一起喝茶,我们学到不少茶知识。
老班章村
离开曼弄老寨,沿公路继续行驶13公里,便到了布朗茶山上的哈尼族村寨–老班章村。
在大多数人眼中,老班章普洱茶品牌–是个神秘的存在,从老班章的字面意思看,根本就是云里雾里。
老班章茶,其实就是老班章村产的茶。
普洱茶讲山头,一般都是以山头或者村名作为茶的名称。因为地理环境不同,普洱茶的口感也会有所不同。
那为何叫老班章呢?难道还有新班章?
还真有。1950年左右,因村里人太多,便迁出一部分人到一山之隔的地方,建了个新村寨,取名“新班章”,之前的老寨便称为“老班章”。新班章也有古茶园,但树龄远不如老班章那么古老。
老班章,到底有多出名呢?即使不喝茶的人,多多少少都知道它。基本上,它就是尊贵、品味与昂贵的代名词。
在普洱茶界里,历来把班章尊为“茶王”。前几年的说法是:班章为王,易武为后;最近几年,随着冰岛的逆袭,价格的不断攀升,已改成了:班章为王,冰岛为后。
虽说现在老班章的价格远远低于冰岛,为何老班章依然为王呢?
据说是因为老班章的味道豪放、霸气,入口苦涩,却迅猛回甘,茶气冲击感极强,甘润感可持续几个小时,极具王者之风。
我写“据说”,是因为我没喝过。价格昂贵,是其一;其二便是,市面上的假班章太多。
在路上时,我俩就在说,喝不起老班章,我们可以进村后去村民家里喝。想得还挺美!我俩幻想着,老班章村也和之前那些村寨一样,随时都有村民招呼我们进屋喝茶。
进了村,发现村里正大兴土木,处处都是尘土,却唯独不见人。
狭窄的土路,坑坑洼洼的路面,连找个停车的地方也不容易。最后,蟋蟀头索性把车开进了村委会的大院。在我们看来,这是全村最适合停车的地方。
我们准备先在村里逛一下,再去看茶王树。
同为布朗族村寨,老班章村和景迈山上的翁基古寨却迥然不同。
翁基古寨依然保持着原生态的干栏式建筑,全木结构的房屋,但老班章村基本汉化,全是新盖的或正在盖的砖房,而且至少两三层起。
我们以为是在造客栈,便问了一个建筑工人,他的回答吓我们一跳,眼前这栋4层楼,每层5米高的楼房,居然是某户村民的家。
“这户人家,一定人很多吧?!”我们问。
“人不多,就几个人。”
我们太惊讶了,几口之家,要住这么大的房子?
“一个KTV,一个家庭影院,一个台球室,一个乒乓球室,一个室内高尔夫练习场。。。”蟋蟀头开始自作主张,帮这户人家给这栋大房子进行功能规划。
看来,到了老班章村,我们必须得更新一下自己的一般认知了,毕竟这不是普通村子,这可是“老班章村”!
而且,这些楼房都是村民自己的家,并非客栈。因为老班章的村民太有钱了,坐拥老班章普洱茶,哪里还需要开什么客栈?
出村,去寻老茶王树。虽然没有村民可以问路,但好在高德导航上有“老班章茶王树”的定位,跟着导航走就可以。
从村里去茶王树的这条路,是2018年1月才修好的混凝土水泥路,名字就叫“老班章茶王路”。
公路两边,是茂密深邃的森林,连绵延展,夹杂在其中的古茶树,粗壮挺拔,枝虬叶茂。
本以为景迈山的大平掌古茶林已经很厉害了,但见了老班章的古茶林,方知什么叫树外有树。
为什么茶王是老班章?只要见了树,马上懂了。随便一棵茶树,都比景迈山几百年的古茶树更高更粗,树龄可想而知。
那棵2018年拍出每公斤68万元天价的老班章茶王树,树龄更是长达1400年历史。
只是,我们眼前的茶王树,看上去奄奄一息,只余枝头极少的叶片,四周搭着支架,甚至还给它撑了一个遮阳棚。而我们,更是只能站在5米之外的栅栏外远观。
2016年4月21日,在上海做生意的潮汕人杨尚燃,用每公斤32万元的价格,签下茶王树2017年的头春茶采摘权,当时轰动整个普洱茶圈。
(杨尚燃与茶王树拥有者杨永平签协议)
2017年3月30日,茶王树的拥有者杨永平,亲自上树采摘。在天上无人机,树下摄像机的全程监控拍摄下,当天采摘的全部鲜叶,制成晒青毛茶2公斤,卖得64万元。
茶王树2018年更是拍出每公斤68万元的天价,但春茶采摘后,茶王树就开始萎靡不振。2019年,茶王树没有发芽。人们这才慌了,让它休养生息,不再采摘。
我在网上随便搜了一下,便看到这样的照片,在茶王树下进行的茶艺表演:
我好像明白了,茶王树为何会生病?
在景迈山时我们便了解到,原始森林的自然生态系统,可以为喜湿耐阴的茶树提供良好的生长环境,所以茶山上的古茶树并不需要人为干涉,便可自在生长。这也是为何,我们这一路看到的古茶树,都和其他草木混长在一起。
只是,这么多人在茶王树下走动踩踏,甚至做秀,地上早已是光秃秃一片,哪有什么矮小的灌木与草木。没有掉落地上的树叶,茶树所需的营养又从何而来?
所幸,距离茶王树几米远的茶皇后,一切安好。
我们远远地凝视着茶王树,讨论着,如果不是因为茶叶拍出天价,人们也许不会这样打扰它,或许它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。
疯狂的采摘让这棵老树不堪重压,终于,秃头了。
祈祷着,茶王树可以早日康复,王者归来。
我们是2022年2月去的老班章村,不知今年茶王树的健康状况如何?是否有所改善?
如果有今年去探访过老班章茶王树的朋友,麻烦告知一下吧。
继续我们的老班章村经历。
回到村里,走另一条路去取车。一路上,见到的依旧是关门闭户。
突然看见一户人家,门开着,一位大妈正在收拾茶桌。
我直接走过去,问她:“阿姨,我们可以进来喝口茶吗?”
“你们自己来弄吧,我搞不来。”大妈倒也干脆。
这几天跟不同村寨的村民相处,知道他们热情淳朴,我们便不把自己当外人,直接坐在了茶桌前,烧水洗杯,准备泡茶。
桌上的竹盘里正好放着一些茶,我们眼睛一亮,老班章?
大妈说了句,“你们自己弄啊”,便离开房间,只剩我俩。这感觉,自然得我俩就像她家人一样。
第一泡,我并没有品尝到传说中猛烈的苦涩,甚至感觉有点清淡。也许是第一泡的缘故吧!
蟋蟀头嫌我泡茶的手势不标准,换他到泡茶位,让我好生学习。他刚坐下,这家的男主人恰好走进来,我们便招呼他过来喝茶。
见我们两个外人坐在他家喝茶,叔叔不仅不惊奇,反倒回了一句,“好,我正想喝茶。”叔叔一边说着,一边就在茶桌的客位坐下。蟋蟀头递给他一支烟,并帮他把火点上。
“叔叔,这茶是老班章吗?”我仍然不相信,我们这么容易就喝到昂贵的老班章。
“是老班章,不过是果花茶。”
老班章的村民都是哈尼族人,老叔叔说的普通话,我们不太听得懂,只能半听半猜。“果花茶”,是我根据他说话的发音来写的。他边说边比划,我们猜测,是用老班章古茶树的枝条插种的小树茶。不管怎么说,也是老班章的茶树嘛!
和老叔叔聊天是件愉快事,解答了我们心中的许多疑问。
老班章村有132户人家,从老班章1号到老班章132号,每个编号后面对应着某个山头上的某块茶园。
老班章村民的茶园,是根据每户的人数来分的,基本上是12亩/人。家里人越多,分到的茶园越大。相同人数的人家,再来抓阄。所以,能分到哪个山头的茶树,完全凭运气。如此看来,分到茶王茶后的62号村民家,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。
老叔叔家的茶园有100亩,至于有多少棵树,他就数不清了。
村里有两个茶厂,向村民收购新鲜茶叶,鲜叶的收购价1000元/公斤,4公斤鲜叶可以炒1公斤毛茶。但大多数村民都是自己炒茶自己卖,赚得更多点。
老班章只采春茶这一季,不采秋茶。只有春季采茶制茶的时候,村民才会回来。其余时候,村民有的住勐海县,有的住景洪市,所以村里不太看到人。
老叔叔有两个儿子,在勐海县开了公司,负责卖茶叶。他家的茶,最便宜的卖8000元/公斤,最贵的2万~3万元/公斤。有稳定客户,根本不愁销路。
事实上,老班章春茶出来,从来都是一抢而空,许多都是老客户提前预订好的,村民自己都留不下来。所以,真正到了老班章村,即使在村民家,也很难喝到老班章普洱。最多像我们这样喝喝小树茶。
但能在老班章村喝到茶,已经心满意足。与老叔叔告别,回到车上时,我问蟋蟀头,“为什么我们没要老叔叔的联系方式呢?”
“对呀,为什么没要呢?”
怀着复杂的心情,开车离开老班章村。
直到看见路边上一片片茂密的甘蔗林,心情马上转换。
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拍照,长这么大,走过这么多地方,居然是第一次看见甘蔗林。紫红色的杆,唯独杆顶留着绿叶。
我那大惊小怪的样子,被蟋蟀头嘲笑没见过世面。
“你说得对,所以才要去旅行嘛!”
南糯山
新六大茶山,除了景迈山,其余5座都在勐海县境内,而南糯山又是其中最容易抵达的一座,距离勐海县城仅24公里。
不过,因为我们是从布朗茶山一路自驾过来,几乎感觉不出不同茶山之间的差别。
路边仍然随处可见茶树。
如果透过路边,再向远处眺望,便是连绵不绝的山林,一望无际的清幽。
我把导航定位到山顶的丫口老寨,据说那儿离茶王树最近,沿小径向下走1公里即到。
谁知将车开到一较大的观景平台时,导航却显示我们早就过了丫口老寨,只好去向村民问路。
当听说我要去找茶王树时,他问我,“你想看老茶王,还是新茶王?”
我很惊讶,南糯山居然还有新老两个茶王?向他打听详情,这才知道,800年树龄的老茶王1994年便死了,衰亡原因据说是树老心空;2002年,云南茶科所的专家在半坡老寨发现一棵大茶树,经推算,树龄同样为800年,从此定为南糯山的新茶王树。
不过,在云南的茶王树传统中,老茶王死后,会有新茶王加冕,这很正常。
突然没心情再去寻茶王树了。就到这儿吧。
我们站在观景台远眺,对面山坡上,一片密密麻麻的建筑嵌在绿色的丛林里,看上去非常扎眼。
我猜测是酒店和民宿,便在携程上搜了一下,那幢带泳池的白色建筑,是5星级的匠庐·南糯山半山酒店,但从酒店的官方照片看,只有这家酒店在山林中,并非现在这般周围全是房子。明明只开业1年而已,变化就这么大?
在酒店泳池拍的照片,的确令人无比向往。
只是,我却沉默了。
茶山发展旅游,没有错,可以促进地方的经济发展;
但是,可以不破坏环境吗?
发展与生态,可以彼此兼顾吗?
多么希望,各茶山的茶王树们,都可以寿比南山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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